咽下去
李嬷嬷一步三回头的退下,忧心忡忡的带上房门。
裴烬在床边坐下,指尖触上花辞额头,那滚烫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在他心尖。
一股混杂着怒意与恐慌的无名火,毫无预兆的窜起!
“花辞!”
他几乎是带着戾气,扣上花辞因高热而发颤的下颌,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焦躁,
“水榭里没淹死,现下是要把自己烧死不成?”
“我裴府不过少个冲喜哑巴,倒是你——”
目光扫过花辞烧得通红,痛苦难耐的脸,
那句刻薄的——
“花小将军!黄泉路上忆起一切可为自己死的不值?!”
却卡在了喉咙里,没能出口。
心口那团无名火,竟被眼前这景象烧得闷疼。
回应他的,只有干裂唇间溢出的几声微不可闻的***。
冷汗浸湿的寝衣紧贴着花辞弓起的脊背,
清晰勾勒出薄衫下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。
裴烬扣着他下颌的指节,力道不自觉放松,
眼前这脆弱身影,与记忆中城门送别玄甲军那日重叠——
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高踞马背,
玄甲映着朝阳,脊背挺得比手中的银枪更直……
微弱的***变成了断续的呜咽,花辞手指揪紧锦被,骨节泛白,脖颈上青筋如困兽般绷起,冷汗一层层沁出。
裴烬才拂去一层,新的湿冷又迅速浮起覆上!
掌中的药碗随着他的动作微晃,褐色的药汁溅在惨白的虎口,留下一点刺目的污痕。
裴烬盯着那点污迹,呼吸微窒——
那些步步为营的试探,那杯亲手递上的、掺了哑药的合卺酒,那冷眼纵容的旁观…
此刻都变成了扎向自己的尖利倒刺。
“怪我…”
汤匙再次轻颤着送到花辞唇边,裴烬喉咙艰难的滚动,
“怪我…不该试你…”
难抑的自责涌上心头,他精心算计,步步紧逼,
却唯独没算到花辞会真的失忆,连自己畏水都忘却,
为不泄露男子身份,生生在煜王面前演了那场惨烈的落水戏码。
“怪我…不该逼你…”
裴烬声音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手指又一次拂去从花辞嘴角溢出的药汁,
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、近乎笨拙的轻缓…
蜷缩着颤抖的身体忽然动了动,无意识的,将滚烫的脸颊贴向他微凉的掌心。
像溺水之人攀住浮木,
更似懵懂幼兽寻求唯一庇护,
裴烬 ???????????????僵住!
长睫缓缓眨了一下,
脑海中闪过花辞太多模样:
朝堂上锋芒毕露的锐利,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傲然,金銮殿前宁折不弯的决绝……
却唯独没见过他像此刻这般,脆弱的如同捧在掌心的初雪——
仿佛指尖稍热或是稍一用力,便会彻底消融。
深而重的无力感压在心头,裴烬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——
“也怪我…”
“不该…不信你。”
汤匙三次抵上那干裂的唇!
药汁依旧固执的顺着下颌滑落,蜿蜒出一道刺目的褐色……
裴烬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道痕迹上,
胸腔里翻腾的焦躁、自责与无望终于冲破堤坝!
“哐当——”
他将药碗重重搁回案几,带着近乎宣泄般的力量!
瓷器与檀木相撞的脆响里,扶着碗沿的指尖止不住的发颤!
某种坚持已久的东西,仿佛在这一声脆响里轰然碎裂!
耳畔花辞的呼吸愈发急促艰难,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搁浅的鱼在炽热沙滩无力摆尾……
裴烬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焚尽!
他猛地端起药碗,仰头***一大口药汁。
苦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,
脑中竟不受控的闪过花辞身披霞帔接过他合卺酒时的顺从模样!
“呜——”
滚烫的、带着浓郁药味的唇压下时,花辞在昏迷中爆发出本能的剧烈挣扎。
裴烬却不管不顾,一手铁钳般扣紧他汗湿的后颈,一手死死按住他乱动的双臂。
动作近乎粗暴,却又带着孤注一掷、破釜沉舟般的决绝。
唇齿间的药汁被强硬渡,缓慢的,坚持不懈的……
直到感受到喉间艰难的滚动——
“咽下去!”
他贴着花辞汗湿的鬓角低吼,强势不容置疑,却也泄露深藏心底的恐慌。
怀中的挣扎渐弱……
花辞像只精疲力竭的困兽,只剩浸湿了汗水的长睫不安的颤动。
裴烬指腹抹去他唇角的药渍,才惊觉自己手抖的厉害。
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淌,
终于,那灼人的高温缓缓消退…
裴烬的前襟早已被两人的汗水和褐色药渍浸透,
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平,却在抽身离开时被抓住袖角!
花辞依旧深陷在痛苦梦魇的泥沼之中,似乎是本能的感知唯一的依靠即将离去——
紧闭的眼角不断渗出泪水,混着未干的汗珠滑落枕畔,
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、带着巨大恐惧的、不完整的音节…
哑药压制了声带,只能模糊的分辨——
“…阿辞疼…”
“…别走”
无声的哀求像一把生锈的钝刀,剜在裴烬心上!
他几乎立刻坐回床边,连着锦被将人重新拥入怀中,
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怜惜:
“我在……”
苍白的手掌在花辞颤抖的脊背上坚定地拍打着,低沉的声音贴在他汗湿的耳廓,
一遍一遍、不厌其烦的安抚:
“别哭…阿辞…别怕……”
“有我在…没事的…”
花辞——
当初花小将军率三千玄甲踏破南疆八部,何等英姿?!
如今,连场风寒都能要你半条命…
那场吞噬玄甲军的大雪里,你到底经历了什么?
裴烬低头,凝视怀中人即使在昏睡中也紧蹙眉头、无声落泪的脸庞,
难以言喻的心疼和近乎蛮横的保护欲席卷每一寸神经,他将手臂收得更紧、更牢。
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,拉得很长,微微晃动,交融难分。
不知过了多久,怀中那具颤抖的身体终于渐渐平复。
花辞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,只有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。
他虚弱的靠在裴烬怀里,沉沉地睡着,眉心却依旧拧着一个小小的,令人怜惜的结。
那只不知何时又溜进来的白猫,亲昵地蜷缩在他颈侧,发出轻轻的呼噜声。
影七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内室门口,声音压低:“主子,煜王的人已潜入书房密室。”
裴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怀中沉睡的花辞,眼底掠过冰冷。
他轻轻捋顺花辞汗湿后冰凉的发丝,片刻后,才淡淡开口,声音平静无波:
“让他顺利拿走东西。”
影七没有丝毫迟疑:“是!” 身影一闪,消失在门外。
高烧初退,花辞颈侧白皙的皮肤,还带着一丝病态的薄脆感。
裴烬的手指无意识的、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流连,轻轻抚过那温热的、跳动的颈侧。
这鲜活的生命力,竟让他有一丝莫名的慰籍。
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慌乱似乎已被压下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、带着占有欲的探究。
低沉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睡的沙哑,他贴在花辞耳边轻语:
“娘子,这白猫爱黏在这里…是知道这里最软?”
花辞浓密长睫无法控制的颤动了一下。
裴烬眼底的笑意加深,带着一丝了然和促狭。
脖颈被轻碾的触感愈加明显,花辞的眼睫颤动了许久…
终于,像是认命般,缓缓地、带着点不情不愿地掀开了眼帘,
似是刚刚片刻的装睡被发现,
那双退去高热、还残留着些许水汽的眸子,带着初醒的懵懂和一丝被戳穿的羞恼,
直直撞进了裴烬深邃含笑的眼底,如同坠入一片幽暗的寒潭。
白猫似乎极不耐这骤然升温的、粘稠又微妙的气氛,
起身舔舔自己的爪子,优雅的跳下床榻,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窗外。
***
午后的阳光慵懒,透过雕花窗棂,洒下斑驳光影。
花辞坐在窗边的桌旁,垂着眼,安静的摆弄着几枝玉兰。
略显宽松的月白常服松垮的罩在身上,墨色长发随意挽起,
几缕不驯的碎发垂在颊边,衬的侧颜沉静如玉。
白猫绕在他脚边,又轻盈跳上桌,亲昵的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他的手指。
裴烬踏入房门,目光落在花辞略显单薄的衣衫上,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“怎么不多添件衣裳?”
他走近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,
“身子才刚好些,经不得风。”
他的视线停在花辞专注摆弄花枝的侧脸,那沉静的侧影让他心头一软。
然而,另一重疑惑也随之浮上心头——
哑药并未再服,花辞怎么依旧不能说话?
指尖拨弄了下白猫颈上精致的金色铃铛,
裴烬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,“你向我讨来的这金铃,怎就便宜了这小东西?!”
花辞动作微顿。
他抬起眼睫,目光落在手中那枝开得最盛、花瓣如雪的玉兰上。
阳光透过薄薄的花瓣,映得那抹白色仿若梦境,纯净的不染尘埃。
裴烬的目光也随之落下。
然后,他看见花辞的唇角,极其缓慢地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。
那不是一个刻意的笑容,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笑。
如同蜻蜓点水,转瞬即逝。
裴烬沉静的神情几不可察地一漾,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骤然活了过来。
花辞似乎并未察觉自己那细微的表情变化,他放下银剪,
伸手拿起那枝被他修剪的恰到好处的玉兰,转向裴烬,递了过去。
动作带着点懵懂的笨拙的示好,像一只试探着伸出软垫的猫。
裴烬看着递到眼前的、带着晨露般纯净气息的花枝,
再对上花辞那双澄澈的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期待的眼…
心头一热,纯粹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所有疑虑!
他几乎有些急迫的伸手,去接那花枝。
“这…”
裴烬的声音有些发紧,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欣喜与珍重,
“是给我的?”
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,竟映的他常年冰冷的眼底,也似乎有了丝真实温暖的光彩。
门外,李嬷嬷的声音突兀响起:
“大人!老夫人送来了补身药膳!叮嘱您和夫人务必趁热用呢!”
那“药膳”二字,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,浇熄了裴烬心头的微热。
他眼底的笑意淡去,伸向花枝的手指顿在半空。
指尖距那纯净的花瓣,只差分毫!
小说《心机权臣他天天诱小将军男扮***》 试读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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