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:思美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09-24 15:3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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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哥的话像一块巨石投进死水,激起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妈妈嘴唇哆嗦着,眼神慌乱地看向爸爸。

爸爸眉头拧成了死结,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。

“疗养院?”***声音发飘,“那……那不就是精神病院吗?不行!不能把霏鸢送那儿去!”

“小姨,话不能这么说。”表哥立刻换上耐心的口吻,“是专业的康复机构,环境好,医生也专业,对霏鸢的病情最有利。”

“在家这么耗着,才是耽误她。”

他说得滴水不漏,全是站在我们的角度。

可我听见他心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——“麻烦”。

爸爸***了一口烟,烟雾模糊了他疲惫的脸。

他没看任何人,声音沙哑:“多少钱?”

“小姨夫!”妈妈惊惶地抓住他的胳膊,“你真想……”

爸爸甩开她的手,烦躁地提高音量:“我问多少钱!”

表哥报出一个数字。

一个足以让这个普通家庭皱紧眉头的数字。

妈妈倒吸一口凉气,脸色更白了。

爸爸沉默了很久,久到那根烟都快烧到指尖。

他才沉沉地说:“……再说吧。我们再想想。”

表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,但脸上还是理解的表情。

“应该的,应该的,大事儿得商量。那我先走了,有需要随时找我。”

他起身告辞,脚步轻快,仿佛卸下了一个大包袱。

送走表哥,家里的低气压更浓了。

妈妈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,又开始抹眼泪。

“怎么能送走呢……那是她家啊……”

爸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没吭声,又点起一支烟。

我站在一旁,心里像压着块冰。

既为表哥那毫不掩饰的“甩包袱”心思感到心寒。

又为父母此刻的犹豫和挣扎感到难过。

他们是真的爱姐姐的。

可这份爱,在日复一日的消耗和外界不断的“提醒”下,正在变得摇摇欲坠。

而我。

我甚至不敢去想,那个“送走”的提议背后,有多少是因为我手上的烫伤,因为我显而易见的疲惫。

我好像……也成了推动这一切的一份子。

这个认知让我坐立难安。

下午,我男朋友程澈来了。

他提着一袋水果,笑容温暖干净,像一道阳光劈开了家里的阴霾。

“叔叔,阿姨。”他礼貌地打招呼,然后看向我,眼神里带着担忧,“淼淼,手还好吗?”

我勉强笑了笑:“好多了。”

妈妈强打精神招呼他坐,去给他倒水。

程澈把我拉到一边,低声问:“你姐……又闹了?”

我点点头,心里发苦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他轻轻握了握我没受伤的那只手,眼神温柔又心疼。

“辛苦你了。别太勉强自己。”

他的理解和关怀,差点让我的眼泪掉下来。

就在这时,姐姐的房门吱呀一声,开了一条缝。

她居然自己出来了。

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睡衣,头发依旧乱糟糟的,脸色苍白得透明。

她倚着门框,目光直直地落在程澈身上。

那双空洞了很久的眼睛里,似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。

或者说……是一种古怪的专注。

程澈有些意外,但还是礼貌地朝她笑了笑:“霏鸢姐。”

姐姐没回应他的问候。

她的目光从他脸上,滑到他握着我的手上。

然后,她微微歪着头,嘴角极其缓慢地,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。

那不像笑。

更像一种冰冷的打量,或者说……算计。

我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。
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
程澈似乎也察觉到了那目光的异样,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我的手。

妈妈端着水过来,看到姐姐站在门口,吓了一跳。

“霏鸢?你怎么出来了?快回去躺着……”

姐姐像是没听见,依旧盯着程澈。

然后,她慢慢地,用一种极其虚弱的、带着颤音的语调开口。

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清晰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。

“水……我想喝水……”

她的目光,却依然黏在程澈脸上。

妈妈连忙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:“这儿有,快喝。”

姐姐看都不看那水杯,只是望着程澈,眼神里突然蒙上一层水汽,显得更加脆弱无助。

“能……帮我拿一下吗?”

“手没力气……”

她微微抬起颤抖的手,示弱般地看着程澈。

程澈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这个请求。

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。

妈妈赶紧打圆场:“哎呀,我给你拿,程澈是客人……”

“没关系,阿姨。”程澈礼貌地接过妈妈手里的水杯,走上前几步,递给姐姐,“霏鸢姐,给你。”

姐姐没有立刻去接。

她的目光软绵绵地落在程澈脸上,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逡巡。

然后才缓缓伸出冰凉的手指,去接杯子。

她的指尖,若有似无地,轻轻擦过程澈的手背。

一个极其细微的接触。

程澈像是被烫到一样,迅速缩回了手,耳根微微泛红,神色有些尴尬。

姐姐仿佛毫无所觉,小口地喝着水。

垂下眼帘的瞬间,我清晰地看到她那苍白嘴唇边,那一抹极快消失的、近乎诡异的弧度。

与此同时,那个冰冷得意的心声,再次尖锐地刺入我的脑海!

“看啊,轻而易举。”

“男人不都这样?”

“装可怜就行了。”

“你的东西,抢过来一定很有趣……”

我的血液,瞬间冻结了。

难以置信地看向姐姐。

她正抬起眼,目光再次投向程澈,那里面已经换上了全然的感激和柔弱。

“谢谢……”

声音轻软,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。

和她心里那疯狂恶毒的盘算,形成了最恐怖的对比。

程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,含糊地应了一声。

妈妈在一旁毫无所觉,甚至因为姐姐罕见的“正常”交流而露出一丝欣慰。

“真好,霏鸢知道谢谢了……”

只有我。

像被钉在寒冷的冰窖里,看着这令人作呕的表演。

看着她用我最熟悉的、属于病人的脆弱当武器。

去勾引我的男朋友。

去实施她心里那扭曲疯狂的报复和……抢夺。

仅仅是因为,她觉得我“假惺惺”,我“盼她死”?

所以要用这种方式,让我痛苦?

巨大的荒谬感和恶心感席卷了我。

让我浑身发冷,几乎站立不稳。

程澈察觉到我脸色不对,关切地扶住我。

“淼淼?你怎么了?脸色这么白?”

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倚着门框、看似柔弱无骨的姐姐。

她正微微低着头,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胜利般的笑意。

而她心底的声音,还在不断传来。

带着讥讽和快意。

“这就受不了了?”

“好戏还在后头呢……”

“等着吧,你的一切,都会是我的……”

我猛地抽回被程澈扶着的手,踉跄着冲回了自己房间。

砰地一声关上门。

背靠着门板,剧烈地喘息。

眼泪终于失控地涌了出来。

不是委屈。

是恐惧。

一种对人性之恶最***裸的、无法想象的恐惧。

她疯了。

不止是抑郁症。

她的心,彻底扭曲了。

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、充满嫉妒和毁灭欲望的怪物。

而除了我,没有人知道。

没有人看得见那甜蜜毒药包裹下的锋利獠牙。

我滑坐在地上,抱住自己,无声地颤抖。

外面的世界似乎安静了。

姐姐回了房间。

程澈和妈妈说了些什么,也告辞了。

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原状。

只有我知道。

有些东西,从那一刻起,彻底改变了。

战争,以一种更肮脏、更隐秘的方式,拉开了帷幕。

而我,是唯一拿着武器,却无法宣之于口的士兵。

孤独地面对着即将来临的、更残酷的风暴。

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。

客厅里只剩下妈妈轻微的叹息和收拾杯子的声音。

我靠着门板,滑坐在地上,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。

不是伤心。

是冷的。

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,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。

刚才那一幕,像一场荒诞恐怖的默剧,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。

姐姐那柔弱无助的眼神。

指尖刻意擦过程澈手背的冰凉触感。

还有她心底那得意又恶毒的盘算。

“抢过来一定很有趣……”

每一个细节都像淬了毒的针,密密麻麻扎进我心里。

她怎么可以这样?

怎么可以用她的病当武器,来做这么肮脏的事?

就因为那些她臆想出来的“仇恨”?

程澈……

我想到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和不自然,耳根泛红的样子。

他心里是怎么想的?

会觉得姐姐可怜又脆弱,需要帮助吗?

还是会觉得困扰和莫名其妙?

我猛地捂住脸,不敢再想下去。

一种强烈的、被侵犯领地的恶心感和危机感攫住了我。

我和程澈感情一直很好。

他善良,正直,是我灰暗生活里最重要的一束光。

可现在,这束光被一双来自阴影的手窥伺着,想要玷污,想要抢夺。

而我甚至无法大声喊出来,无法警告他。

因为没有人会相信。

他们只会觉得是我太敏感,压力太大,或者……在无理取闹地指责一个病人。

接下来的几天,我活得像个高度戒备的哨兵。

警惕着姐姐的一举一动。

程澈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,打电话,关心我和姐姐的情况。

他的语气依旧温柔体贴。

可每次听到他的声音,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姐姐看他的眼神。

心里就像扎进一根刺,隐隐作痛。

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异样被他察觉。

只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他,姐姐最近情绪不太稳定,让他尽量少来家里。

他答应了,语气里有些担忧,但似乎并没有多想。

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。

却又更加不安。

他根本不知道,他面对的是怎样的扭曲和算计。

周五晚上,程澈还是来了。

他说他爸妈寄了些老家特产过来,给我家送点。

我提心吊胆地去开门。

他站在门外,手里提着大包小裹,笑容依旧干净温暖。

“淼淼。”

我勉强笑了笑,把他让进来。

爸爸妈妈都在家,看到程澈来,强打着精神招呼他。

姐姐的房门紧闭着。

我心里暗暗祈祷,希望她今天别再出来“作妖”。

程澈把特产交给妈妈,又拿出一个单独的小纸袋递给我。

“给你买了点你爱吃的栗子蛋糕,心情不好吃点甜的。”

我心里一暖,刚接过袋子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那扇该死的门,又开了。

姐姐再次出现在门口。

这次她换了件稍微整齐点的居家服,头发也梳理过了,虽然脸色依旧苍白,但看起来……清醒了不少。

她怯生生地看着客厅里的我们,目光最后落在程澈手里的纸袋上。

轻声问:“是……蛋糕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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