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福的儿媳妇，小慧没了。 你们为什么没来接她，你忙的话，给我们打个电话，我们这些村民搭把手帮你养几天也没关系的，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，哎……”

和村***的声音一起传来的，还有在场村民们压抑的哭声。

我想他们一定被我丑哭了。

我的身上爬了好多虫子，我都不敢看自己。

妈妈闻言，另一只手端起的一锅大菜从手中脱落。

边上的弟弟吓得大哭。

她也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。

“你到底在发什么疯？”继父骂骂咧咧地冲进厨房。

他的工友们就在客厅里。

他进来看到溅在地上的肉菜和汤汁，看到哭到喘不过气的妈妈，情绪暴躁抓起***头就往墙上撞。

“不要打妈妈。”我阻止不了他。

妈妈没有反抗，她的眼睛没有焦距。

嘴里一直在喃喃着我的名字。

“你是故意的是吧？故意选在我工友来的这天闹？是你自己答应带你孩子回老家，现在又一副死人样在我面前装什么？”

“钟金兰，我最后一次警告你。你要是再这副恶心人的模样，我们就离婚。”

继父发泄完后，指着妈妈大骂。

妈妈爬到了厨房外，她披散着头抓起刚才放在客厅的钱包，再次朝着门口冲去。

“这……”继父的工友们看向他。

继父心里的怒火烧得更厉害了，“让她滚。她今天要是滚了，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。”

继姐冷漠地看了冲出家的妈妈一眼。

她和继父都笃定懦弱的妈妈离不开他们。

我跟妈妈一路坐车又回到了爷爷家。

上一次爷爷家这么热闹，还是爷爷死的时候。

不同的是，这次来了警察叔叔。

房屋外面蹲了好几个叔叔阿姨在哭。

妈妈上山的过程中，摔倒了无数次，她冲向小木屋的时候，警察叔叔已经把我很丑的身体放到了担架上，用一个白布盖上了。

“小慧，我的小慧！”妈妈嘶吼着。

我想安慰她，但她还是看不见我。

“一个多月前，你为什么没来接她走？”四十几岁的村***红着眼问妈妈。

“我……”妈妈流着眼泪。

她在回想。

我不用回想，我记得很清楚。

那天爷爷去世了，我给她打电话说，“爷爷去世了，妈妈你来接我回去吧，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。”

电话那头，是继父喝多酒呕吐的声音，继姐催促她给她切水果的声音，弟弟大哭的声音。

良久后，她说，“好，等不忙了，我就去接你。”

于是我坐在小木屋里的小凳子上等呀等呀，从白天等到了黑夜，从黑夜又等到了白天，期盼着她来接我。

但她始终没有来。

我吃完了爷爷买在家里的粮食，吃完了爷爷种在小木屋后菜。

我又给她打了电话。

那天，她还是很忙，继姐在电话那头闹着要最新款的苹果手机，继父在抱怨她做的菜太咸，弟弟又在大哭。

我说了很多想念她的话，说了我很害怕，很饿。

但她的手机好像又不在她的身边，我等了十分钟后，她终于疲惫地说话了，她说，“小慧，你最听话了，你再等等，妈妈忙完就来接你回家。”

于是我又继续等待。

我不再给妈妈打电话，我给她发了微信消息。

让她给我转点生活费。

我陪爷爷去山下买过米，我要吃饱等她来接我回家。

但我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。

我吃遍了周围的野草。

我饿到没力气给妈妈发消息了。

“我……”妈妈终于想起了一个月前我给她打电话的事。

但当时她太忙了，根本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。

“我以为是她想我了，我不知道爸去世了，我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待在这里。”

“都是我的错，我不该忽视她的。”

村***擦着眼泪，“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！不知道向外界求助吗！”

“是我让她等着我，我说了回来接她。我真是该死。”

“小慧，妈妈对不起你，你醒醒啊，妈妈来了。”妈妈扑到了放我身体的担架前。

她颤抖着手掀开白布。

我丑陋的身体展现在她的面前，她干呕到晕厥。

“妈妈，醒醒。”

我怕她出事，一直飘在她面前叫她。

警察叔叔把她送去了医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