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:思美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09-29 16: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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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集市上,铁链叮当作响。阿巴拉被十几名同样肤色漆黑的男人挤在一起,

身上的铁镣被固定在一根长长的木杠上,每走一步,铁器就随着动作发出刺耳声。他赤着脚,

脚底满是裂开的伤口,血迹沿着石板路被拖出一道道浅痕。

这是波斯湾岸边最热闹的奴隶市集。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臭和汗水腥气,

夹杂着香料和焦油的味道,浓烈得让人透不过气。围观的人群里,有来自中亚的商旅,

也有**衣袍的富人。人群中有人伸手戳他臂膀,惊叹他的肌肉硬得像石头,

有人拿木棍敲他的牙齿,检查是否健康。阿巴拉低着头,神色麻木。

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被转卖过多少次。最初被海盗掳走时,他才十五岁,

如今眼角已有风霜刻下的细纹。每次转手,他都被当作牲口一般,被称作「昆仑奴」。

在他们口中,「昆仑」并非真实地名,而是对他这类肤色、这类血统的统称。

台上的奴隶贩子拍打着他肩膀,大声嚷嚷:「这小子力气惊人,一个人能拉动两头骆驼!

护卫、苦力都合适!」声音里充满炫耀,就像在卖一头健壮的公牛。

下方围拢的买家们纷纷出价,叫喊声此起彼伏。阿巴拉耳边嗡鸣,却不再去分辨。

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被买卖的「物件」,命运早已不由自己掌控。

直到一个身穿汉服的中年人缓缓走来。那人衣袍熨帖,眉目算不得俊朗,

却透着精明的市井气息。他与随行翻译耳语几句,抬眼仔细打量阿巴拉,

神情中带着一丝算计。翻译随后向奴隶贩子还价。几轮讨价还价后,木杠上的铁链被解开,

阿巴拉被人猛地推下台阶,踉跄跪倒在地。那人就是长安商贾李商。他看着阿巴拉,

语气平淡:「跟着我,做我的护卫。若你能活下来,日后会有好处。」阿巴拉听不懂汉语,

但从翻译口中模糊领会到自己的去处。他抬头望向天空,刺目的日光照得他眼角湿润,

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。自此,他将被押送往东方,前往那个名为「大唐」的国度。

几日后,丝绸之路西段。驼**悠悠,商队缓缓前行。阿巴拉披着粗布***,走在队伍边缘,

手里攥着长矛。他肩背宽阔,步伐沉重。长途跋涉中,他负责驱赶散落的牲畜,

也在警惕草丛里可能出现的劫匪。李商坐在驼背上的毡毯上,手里把玩一只玉佩。

他身边跟着翻译哈桑,一个懂多国语言的波斯人。哈桑常常在夜里与阿巴拉闲谈,

用夹杂波斯语和手势的方式,让彼此勉强沟通。「你想去哪里?」哈桑问他。

阿巴拉沉默半晌,低声答:「海。」他想回到海边,想回到渔火闪烁的夜晚。但他也明白,

这个愿望几乎不可能实现。他已被镣铐锁了三年,从未再见过海的颜色。夜幕降临时,

商队在戈壁停下。篝火燃烧,火光照得每个人的脸明暗不定。阿巴拉坐在最外侧,

手里握着长矛,警觉地注视四周。驼队的**渐渐停息,只有风声呼啸。

他看见李商举杯与随行客人饮酒,谈论着长安的繁华与富贵。他听不懂那些词汇,

却从笑声和手势中感受到一种陌生的热闹。在火光的另一侧,有一顶雕花的车厢。车帘垂下,

里面隐约传来女子轻咳。阿巴拉的目光停留片刻,随即移开。他知道,

那是李商随行的贵客赵若兰,一个身份显赫的女子。而他,不过是她眼中最卑贱的奴仆。

清晨,风沙起。商队重新上路。阿巴拉走在最前头,望见远方沙丘上有几道黑影一闪而过。

他眉头一紧,握紧了长矛。那一瞬,他胸腔里久已冷寂的血液突然涌动。危险正在逼近。

他的命运,似乎将在这片辽阔荒凉的沙漠中,再一次被改写。2商队沿着碎石带推进,

驼铃一长一短,像一支稳住心跳的鼓点。阿巴拉走在侧翼,手中长矛垂着,矛锋用油脂抹过,

反着冷光。他脖颈上的铁圈被麻绳系住另一端,绳头握在小头目手里。

前方出现一道干涸的河床,砾石松散,骆驼的蹄子一踩就滑。阿巴拉先下到河槽,

用脚掌探出一条较硬的斜向通道。他用手势示意队伍斜切通过,避免驮绳互相勾连。

李商坐在高处,拢袖俯视:「快些,别误了泉站。」翻译哈桑递声传达,

又回头冲阿巴拉扬了扬下巴。阿巴拉不应,身子却先动了,去扶一头负重过度的母驼。

风起得很快,像有人从空中撒下细沙。老驼夫咳了一声,勒住缰绳:「要换步了。」

驼铃的节奏立刻变缓,队伍聚拢成短阵。河床尽头有一道狭口,左侧是崩塌的黄土崖。

崖上有影子闪动,像是人,又像是狼。阿巴拉止步,抬矛,手臂的肌肉像在石下拱动。

三名骑手从崖后窜出,缠头巾,挂短弓,马刀亮得刺眼。他们不急着冲杀,只在外圈逼近,

试探货物的防线。小头目骂了一句,命人举起圆盾,收紧内圈。第一名骑手逼到最近处,

抛出套索,直取驼首。阿巴拉跨前一步,矛尾一压,矛锋抬起,斜刺马胸。马嘶声暴起,

骑手翻落,尘土里滚出两丈远。剩下两名骑手掉头,绕到右侧试探。阿巴拉不追,

他看着他们的脚跟和马鼻的白沫。他知道,他们不是来拼命的,是来嗅边角的。

李商沉着开口:「不交赎,不给路。过涧再谈。」哈桑点头,举手示意队伍继续推进。

阿巴拉后撤一步,收矛,守住队尾的缺口。狭口过去,地势稍阔,有稀疏梭梭和盐蒿。

远处有一线白光,是盐碱的皮,在日头下刺眼。再向前两里,才是驿舍的旗杆。

到驿舍之前有一眼浅泉,四周被石块围出水坛。驼群分批靠近饮水,驮绳不解,只放下半环。

阿巴拉蹲在泉边,用掌心捧水,抹去脸上的盐渍。车厢里的帘子掀起一角,露出一抹眼睛。

赵若兰的目光停在他握矛的手背上,青筋像蜿蜒的藤。帘角又落下,软帛擦过木框,

轻得几乎听不见。哈桑把干饼分到护卫手里,最后把最硬一块塞给阿巴拉。「吃,嚼慢些。」

他用夹杂的汉话说。阿巴拉点头,牙齿在面饼上咯吱作响。驿舍外墙低矮,夯土开裂,

墙角有两只被风刮得细瘦的狗。驿丁出来验牒,翻看李商的关文和货签。「西市,丝段,

椒、龙脑,回程取玉。」驿丁嘴里念着。换水、添草、查驮绳磨损,老驼夫们一件一件做着。

阿巴拉拿出骨针,蹲在地上给一匹驮马缝破鞍。他动作笨拙却稳,

针脚像在皮革上按出一行小小的齿。两名护卫在角落里低声议论。「那黑厮下手狠,

刚才那一矛,刺得正实。」「狠有用,他还是奴,走夜路照样先顶着。」太阳偏西,风稍缓,

驼群靠墙而卧,护卫轮换。阿巴拉靠着矛站着,不在阴影里,也不坐下。

他习惯把疲惫留给夜里,把力气留给突发的刹那。李商从驿舍里出来,

指着一卷货单对哈桑嘀咕。「昆仑奴值钱,军营缺膂力,若他不中用,就转。」

哈桑嗯了一声,把眼神藏在笑里。暮色降临之前,队伍再起一次。

驿舍到下一处泉眼有七里散沙,夜行更稳妥。老驼夫把每一头驼的铃调成一致频率,

像一串缠在黑夜里的脉搏。前行不久,西北方忽然压来一股灰光。风像折断的弦,

沙粒一把一把地砸在脸上。老驼夫高喊:「披毡,卧倒,牵缰绕腕。」

阿巴拉扯过厚毡披在最外的两头驼背上,再把毡角压入驮绳下。

他把最薄的一张披在自己肩上,留了手脚的空隙。他用麻绳在手腕绕了两圈,

把长矛横**驮鞍扣里。风墙逼近,驼**被吞没了一半。小头目吹响骨哨,

队伍蹲低成一条短线。车厢处传来女子压低的咳,随后没了声。沙柱从侧面斜扫过来,

像一条要吞人的灰龙。阿巴拉低头,把脸埋在臂弯里,耳朵里只有风的怒吼。

他侧身扒住驮鞍,腿筋绷得像弓弦。第一阵风过去,天地像被粗糙的手反复***了一遍。

空气里有尖锐的盐碱味和驼膘的油腥。阿巴拉抬眼,确认阵形没有散。第二阵风更狠,

沙子像刀片一样削脸。一头小驼被吓得乱蹦,驮绳绞住了旁边的轮子。阿巴拉朝那边扑去,

手臂一拽,把绳打了个死结再反扣。风终于卸力,像一口气吐尽后留下的哑。驼铃重新响起,

只是节拍乱了。小头目又吹哨,重排队形,继续向东。夜色沉下来,星光在沙上一颗颗闪。

哈桑轻轻哼起家乡的曲调,声音低而稳。阿巴拉听着,呼吸跟着慢了半拍。「你力气大,

脑子也不笨。」哈桑说。「我有手,我会看影子。」阿巴拉用他会的词回答。「影子?」

「风起时,地上的影子先乱,人的脚步会飘。」他指了指沙面。哈桑笑了笑,

把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线。「到了长安,你也许能看见海。」阿巴拉摇头:「长安没有海。」

队伍在一处低洼停下,三面有丘遮风。护卫用驼粪点火,火焰短促,像被风压着。

阿巴拉守在外圈,矛尖对着黑暗。夜里有寒意从地底爬上来,骨头像被水浇过。他想起海,

想起打鱼时父亲把网抛出的一瞬。那时的风带着湿意,而不是沙砾的杀心。半夜,

远处传来三声短促的口哨,又是一阵寂静。小头目握紧刀,低声数着人头。没有少。

天将亮时,东方像被人用刀划了一道口子。冷白的光缓慢流出,沙地的纹理清晰起来。

骆驼站起,甩头,驼铃齐响。赵若兰下了车,脚踩在冻硬的沙面上。她抬头看到阿巴拉,

嗓音很轻:「刚才,多谢。」阿巴拉垂眼,没有说话,只把矛尖落地,像一个无声的答礼。

李商远远唤她回去,又看了阿巴拉一眼。那一眼里有短暂的认可,也有算计里的冰。

他翻身上驼,抖了抖袖子:「走。」队伍重新上路,沙地被驼蹄踏出一串深浅不一的印。

驼铃的节奏换回白日的拍点,像有人在胸口轻敲。阿巴拉走在侧翼,影子与驼队并行,

长长地向东拉去。他知道,草原盗骑不会就此退去,他们会在更远的地方试一次更狠的。

他也知道,自己不过是这支队伍里可以被折断的一把矛。但只要矛还在手里,

他就会让它正着刺入来者的胸膛。3戈壁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。商队蜿蜒在沙丘之间,

白日的热气还没散尽,夜里的寒意已经扑上来。阿巴拉走在队伍最前面,

手里的长矛竖直立着,矛尖映着余晖,像一颗孤零的星。走了半日,天色渐黑,

远处突起的沙丘边,传来沉闷的滚动声。那不是驼铃,也不是马蹄。是风沙卷起的低鸣。

小头目立刻挥手,命人把队伍收紧。李商皱眉,吩咐护卫:「快过洼地,天一暗,

路就看不清了。」就在此时,车厢里忽然传出女子的咳嗽声。声音细弱,却在风中清晰。

李商神情一紧,眼角扫向车厢,催促脚步更急。阿巴拉扛起长矛,目光落在车厢的方向,

他知道里面的人很难承受戈壁的颠簸。入夜,商队停在一处残破的驿站。

这里墙垣已塌了一半,只有几块石碑残立。火光跳动,把斑驳的壁影映得忽大忽小。

赵若兰靠在车厢一角,额头泛着汗。她随行的侍女忙着为她煮药,可药碗的热气被夜风吹散,

苦味久久不散。阿巴拉守在外圈,眼神扫视着四周的黑暗。他听不懂女子的咳声里有何隐痛,

却能嗅到药香里混着血腥的气息。忽然,一头骆驼惊叫着扑倒,嘴角冒着白沫。

老驼夫蹲下翻看,神色一变:「中毒了!」全队一片哗然。李商猛地转头,

厉声质问随行厨役。哈桑皱眉,低声与他交换眼色:「有人在泉边做了手脚。」

阿巴拉第一时间抬矛,警惕地环视四方。风声里,他听见极轻的脚步。下一刻,

箭矢破风而来!他猛地跃起,矛杆横扫,把第一支箭击落在地。第二支箭却穿过骆驼皮袋,

油脂溅了他一手。火光一映,队伍陷入混乱。「护住车厢!」小头目吼道。

十几名护卫拔刀列阵。阿巴拉二话不说,冲到最前,长矛一旋,逼退冲来的两个黑影。

铁器相撞的火花,在夜空里闪成一瞬的星子。对方是草原劫匪,面罩遮脸,动作凌厉。

他们不求全歼,只盯货物。一人高喊:「交出丝缎,饶你们性命!」李商冷笑,根本不理。

他明白,一旦开口妥协,队伍就完了。阿巴拉肩膀被刀锋擦过,血顺着臂膀滑下。

他却像没觉得痛,反手一矛,把那人捅下马去。鲜血喷溅在沙土上,瞬间被风卷走。篝火下,

他黝黑的面庞闪着冷光,像一块立起的铁。赵若兰隔着车帘,看见了这一幕。

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药碗,心口一阵剧烈跳动。这是第一次,她直视这个「奴隶」的身影。

他的背影比护卫们更高大,动作比他们更迅猛。可他的脚踝,却依旧缠着那一截铁链。

劫匪见硬抢不成,丢下三具尸体,呼啸着退去。商队气息凌乱,伤者**不止。

李商下令立即整顿,修补破损的驮袋。他走到阿巴拉面前,淡声道:「干得不错。」

声音里听不出褒贬。阿巴拉只是低下头,沉默站立,血从手臂滴在沙土里。他没有等人包扎,

而是继续握着矛,守在最外层。赵若兰被侍女搀着下车。她的脸色苍白,

眼底却闪着复杂的光。她走到阿巴拉面前,轻声开口:「你救了我……也救了这整个商队。」

阿巴拉愣了愣,没有回答。他听不懂,但从她的目光里,仿佛读出了不同于往日的冷漠。

他缓缓跪下,把长矛横放在身前。那是奴隶对主子的姿态。可赵若兰看见他眼里的光。

那不是奴仆的屈从,而是一种属于战士的冷静与尊严。风声渐小,夜色沉沉。

商队重新归于寂静。只有驼**,在黑暗中轻轻摇响。哈桑走到李商身旁,

低声道:「昆仑奴的身手,能换一笔大价钱。若卖给边军,将军们定会争抢。」李商眯起眼,

沉吟片刻,未置可否。火光下,阿巴拉背对他们,独自坐在最外侧。他仰望星空,

那些星星比他记忆里的海还要辽阔。只是,他心里清楚,那片真正的海,或许再也回不去了。

4夜色沉沉,篝火摇曳。商队在戈壁边缘的营地停下,十几堆火光映得人影忽长忽短。

战后的血腥味尚未散去,空气里弥漫着焦灼与疲惫。护卫们低声议论,

骆驼们发出短促的哼声,像是在回应人心的不安。阿巴拉坐在营地最外侧,

背靠着一块风蚀岩石。他伤口的血已干涸,手臂布满灰尘。无人替他包扎,

他也没有开口索求。他习惯了,伤口和***对他来说,只是另一种常态。他握着长矛,

矛锋插在地里。夜风吹过矛杆,发出嗡鸣声,像低沉的呜咽。他仰望夜空,星河横贯,

像一条光带。他想起故乡的海,那里的夜空同样辽阔,却夹着浪声。而此刻,

他只能听见沙的低语。另一边,哈**着一只破旧的鲁特琴,在火堆旁拨弄。琴声低缓,

带着异域的忧郁。几个护卫围坐,静静听着,脸上的紧张渐渐舒缓。赵若兰也在火光中听见,

她支撑着身子,靠在车厢边缘,眼神被琴音勾走。阿巴拉默默注视着火堆。哈桑的曲子,

他听得懂。那是他们共有的乡音,来自远海与炎热大陆的旋律。一种悲怆的思念,

混着对自由的渴望。哈桑唱起一段歌,声音粗哑:「海在远方,风也在远方。铁链缠身,

心却要飞翔。」阿巴拉指尖微微颤动,他没有开口,却低声跟着哼了几句。

那声音像野兽的低吼,混进了风里。哈桑看向他,眼神一瞬间的复杂,随后低下头继续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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