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村的晒谷场上，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切过半亩地。李家的破落院子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，连墙头都骑着几个半大孩子。汗酸味混着旱烟味在人群里浮动，几十双眼睛都盯着跪在青石板上的三个丫头。

李四丫的膝盖硌得生疼，却把腰板挺得笔直。她身后两个妹妹抖得像鹌鹑，倒是衬得她声音格外清亮：

"求里正爷爷和族老们做主分家！"说着重重磕下头去，藏在袖里的手却狠狠掐了把大腿，眼泪霎时涌了出来。

她余光瞥见墙角堆着的柴火棍——那是昨儿个老太太抽五丫用的。后颈结痂的鞭伤隐隐作痛，更让她咬紧了牙关。

"放***屁！"李老太太一屁股墩坐在地上，靛蓝粗布裤沾了鸡粪也不管，拍着大腿嚎起来，"小娼妇学会搬救兵了？看我不——"

"老婶子！"陈木匠媳妇突然打断，"去年灾荒都没见谁家卖儿卖女，您这是要开咱李家村的先例？"话音未落，人群里炸开嗡嗡的议论。几个媳妇子故意提高声量：

"还不是看三房没男人""林嫂子辛苦用绣活攒钱买的织布机都被霸占了"...

“就是，李家老宅人欺负人家三房没有男人。”

“可不是！竟然卖人家的女儿。咋不卖你自己家的女儿。”

众人议论纷纷，李家老宅的李老头，一向重视自己的脸面，而这次，真是把脸丢在地上，让人家猛踩！

有人啐了口唾沫，正落在老太太跟前。这年头，苛待寡妇孤儿最遭人戳脊梁骨。

里正手里的铜烟锅"铛"地敲在磨盘上。众人静下来的刹那，老李头佝偻着背从堂屋蹭出来，烟袋锅上的玉嘴儿早换成了竹节——那是去年典当的。

"分吧。"老烟嗓里咳出两个字，惊得李老太太蹿起来就要挠人。

里正使个眼色，两个后生立刻架住老太太。她乱蹬的布鞋甩飞一只，露出三寸长的裹脚布，脏得像抹布。

族老翻开泛黄的族谱，指着某页高声道："大明二十三年立的规矩，分家需给寡妇田三亩！"

最终清点的家当令人心酸：五亩薄田里只有东岗子那三亩碎石地能分给三房，外加两袋发了霉的陈谷。

李四丫接过地契时，发现上面还沾着猪油——定是从***肉的油纸里临时翻出来的。

今天晚了，明天再搬家。

次日，李四丫和妈妈带着两个妹妹去了山脚下破旧的老屋里。

真的是破旧不堪，院子里荒草通地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
李四丫和妹妹们用柴刀，砍着荒草，娘亲在屋里打扫卫生。

不多时，院子里干净整洁了，留出走路的地方，李四丫把其余的地方用铁揪翻了起来，准备种点青菜什么的，靠墙边上搭个鸡栏子，再养几只鸡。

破屋里，娘亲也收拾妥当，屋顶上的茅草，准备换新的。

过午，里正和几个叔叔伯伯过来，里正伯伯从家里拿过来几捆草。

一位伯伯手快地编了起来，一盏茶功夫，一块块草莲子编好。

众人铺好屋顶，又准备收拾桌子，凳子。灶台。

李四丫看着收拾差不多的老屋子。虽然破旧，但心里是美的，甜的，以后不用看老宅人的脸色。